她最后一次看着他。漆黑如墨的一双眼睛如今失了几分神采，黯淡无光。薄片一样的唇，苍白如雪的颜，由浓入淡蜿蜒的眉，皆是看惯了的样子。身上随意披了件宽松的甜白色袍子，袖口袍身都盘绕着金灿灿的繁古花纹。他手上端了只酒杯，笑得慵懒：“喝最后一杯吧。”
她伸手去扶他的酒杯。几乎是同一时间，他不知觉地松了手。她捞过杯子，顺便拿来把玩。惊讶地发现，这竟是旧年天帝诞辰时大办宴席，天帝他老人家御赐于她，她再转赠他的那只翡翠雕花酒杯。她赠予他的时候，还一本正经地在杯身歪歪扭扭地刻下一个“珞”字，以此作为凭证。因为字迹实在难看，他忍不住狠狠笑了一通。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，虽然心里恨恨的，可打心眼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愉悦来。
那本是一般物件，这样的酒杯他神君府上不知闲置了多少，通通拿去积灰尘了。这时不知怎的却寻出来喝酒。
还一杯接一杯喝得烂醉。
她突然有些难过。挡开他抢夺酒杯的右手：“别喝了。说是为我饯行，自己喝得这么欢脱，究竟我也没喝上一杯。你这样喝法，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酒。”
这酒确实是好。这还是洛桓上仙酿了几百年的合欢花酒呢，多少神君仙尊委婉地问他讨过，他都咬紧牙关不肯略松一松。
他答的牛头不对马嘴：“你法术失了……怎么，还能猜到我拿不稳酒杯……”又伸出一只手，摊开，“那你算算，我以后，会碰上些什么事。”
“这是与生俱来的本事。我也只可知道下一瞬间会发生的事，不是什么算命，”她推开他的手，“况且，神仙的命数，谁说得准呢。”
我的命数，谁来定呢。
她离了席。酒劲袭上，他无力地趴在桌上，渐渐睡去。胳膊无意中碰倒了酒壶，合欢花酒洒了一地。她听着身后滴滴答答酒滴溅落的声音，心紧了紧。
有些事他还不知道。
他不该知道。
走到门边，几个仙娥福了福身，恭恭敬敬道：“神君慢走。”
她向其中一个说道：“你们神君醉得厉害，等会儿做碗醒酒汤给他灌下去。”
“是。”
回身望向他的这座府邸，朱红大门，雕花窗棂，回廊高檐，粉墙黛瓦。像是人间的寻常富贵人家，全无一般神仙宅子的紫气升腾，仙云缭绕。若再往里走，有一方小小的荷塘，此时正值芙蓉菡萏，荷叶凝碧，覆于水面亭亭如小舟。旧年荷花盛开时，他还邀她共赏来着。荷塘之上飞架几弯曲曲折折的廊桥，倚柱观月，月华如练枉寄相思缱绻。更深处还有一间开满人间各色奇卉芳花的院子，院子一角绽放着层叠妖冶的彼岸花。
她疾步走远。陷入无休止的回忆中，真不是一件好事。它会让你突然有了许许多多的牵绊，让你不自觉地放缓脚步。
走快些，再快些。
犹记得自己来到九重天的第一日，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。
“神仙神仙，这就是你家啊？”
“哇，好大，好漂亮！”
“住这么好的房子，神仙你一定很有钱吧。”
“阿珞也好想住这样的房子!”
有温热的液体打面颊滑落。
匆匆拭去，抬头，看见一个人正对她笑。
“风珞神君，小仙已等候多时了。咱们，这便动身？”
她朝他点了点头。
他，应该还睡着吧。那酒里的仙药够他睡上一阵子了。
来不及告别，那就不告别吧。让一切画上句号，让一切重归原点。回到初来九重天的那一日，他的声音淡淡的：
“我一人住得寂寞，阿珞，你可愿来陪我？”
那时，她是天真的彼岸花神风珞，他是高傲孤冷的风神九陌。
戳进来的朋友至少看一看吧。阅读量不少，但是没有一个回复我的。
57ing
2017/10/26 19:00:29
